澎湃新聞記者 陳沁涵

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針對防疫封鎖的抗議呼聲在世界各地此起彼伏，隨著抗疫戰線拉長，社交限制逐漸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而現在多國政府為控制疫情開始醞釀疫苗強制接種方案，這再次引發爭論。

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12月1日表示，歐盟必須考慮強制接種疫苗，以應對新冠變異毒株“奧米克戎”的蔓延。德國應聲采取措施，2日宣布該國未接種疫苗的人群將無法進入藥店、超市等“必要的”公共場所。

在奧地利，所有成年人即將直面一個選擇題：要么接種疫苗，要么被罰款數千歐元。希臘明年1月也將對60歲以上老年人施行類似的疫苗強制令，罰款略少一些。在反疫苗之風盛行的歐洲，疫苗強制接種飽受爭議，故抗議游行屢見不鮮。

“我們正在分裂成兩個世界，一個是接種疫苗的，一個則是未接種的。”在奧地利維也納工作的生物學家貝爾特爾（Christine Bertl）向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臺（NPR）指出，“未接種疫苗的人只考慮自己。”

雖然新冠變異毒株“奧密克戎”的感染者中不乏已接種疫苗者，但多國醫學專家指出，疫苗仍然可以提供一些保護，防止重癥出現。

新冠疫苗接種一旦變為強制性，那么公民的健康風險、自由權益、司法和立法爭端等都成為政府必須謹慎權衡的因素。同時，如何采取強制手段和是否存在豁免條件，也將是棘手的問題。

反疫苗者在反對些什么

在新冠疫情到來之前，疫苗接種已經成為公共衛生的重要一環。據世界衛生組織（WHO）統計，自2000年到2017年，疫苗已經拯救了約2100萬人生命。

長久以來，歐洲“反疫苗思潮”涌動，其中摻雜著健康和政治因素。據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英國人對于是否接種水痘疫苗一直持懷疑態度，因其被指或增加帶狀皰疹的發病率。而意大利的民粹主義風潮也在為反疫苗情緒推波助瀾，2018年聯合執政的聯盟黨與五星運動上臺后不久，意大利的《疫苗法》就被推翻。

此背景之下，疫苗儲量充足的歐洲卻遭遇疫苗接種率瓶頸。馮德萊恩12月1日稱，截至目前，歐洲仍有1/3的人口未接種疫苗。

奧地利是西歐新冠疫苗接種率最低的國家之一，該國政府11月19日宣布，要求所有成年人強制接種新冠疫苗，明年2月起正式施行新規，此舉對發達經濟體而言史無前例。

據彭博社報道，奧地利祭出疫苗強制令的當天，數萬民眾上街抗議，高呼“自由”、“反抗”，指責政府干涉個人的基本權利。許多在集會上演講的人都來自極右翼政黨自由黨，他們聲稱新冠病毒的威脅被夸大，還利用執政聯盟的分裂和該國前總理庫爾茨涉貪腐案大肆宣揚疫苗陰謀論。顯然，一些政客試圖將疫苗問題政治化。

《金融時報》稱，歐洲一些反疫苗者將接種疫苗的要求等同于“恐怖的納粹主義”。時任奧地利總理沙倫貝格彼時回應稱，與封城相比，強制接種疫苗是“輕微干涉”基本權利。

“疫苗強制接種令100%與人權有關，每個人都有保護自身隱私和身體完整性的權利。”英國利物浦大學人權法教授蓋茨切亞魯對半島電視臺強調，但這項權利不是‘絕對的’，假使政府可以證明權利干涉是實現另一個價值目標所必需的，就可以被允許。”

在德國，許多醫護人員成為反疫苗者的攻擊對象，多家醫院收到匿名威脅郵件，被指醫生為民眾接種疫苗是在從事“人體實驗”。不過，也有人對疫苗本身的性能提出嚴肅的質疑。

在慕尼黑工作的兒科醫生拉貝（Steffen Rabe）認為，目前的新冠疫苗還有許多未知方面，可提供的安全保護也不夠全面。他對德媒表示，不應該要求全員強制接種疫苗，對于兒童和青少年，他們受新冠威脅程度不高，卻要擔負疫苗帶來的額外風險，尤其對于許多患有基礎疾病的兒童更是如此。

有專家指出，即使疫苗強制令是合理的，該政策也必須規定明確的豁免條件，例如藥物過敏或患有基礎疾病。

疫苗強制接種的得與失

隨著新冠病毒不斷變異，疫情形勢變化之快使疫苗接種與否這一問題迫在眉睫。去年12月，世衛組織疫苗專家奧布萊恩（Kate O"Brien）在新聞發布會上說，不認為應該強制人們接種疫苗，更好的方式是勸說人們信服新冠疫苗的益處。時隔近一年，世衛組織歐洲區域主任漢斯·克呂熱近日表示，強制接種疫苗應該作為最后的手段。

“奧米克戎”11月24日被上報至世衛組織，截至12月2日，全球已有20多個國家檢測到了該變異毒株。據《衛報》報道，南非專家稱，“奧密克戎”毒株致人再感染新冠病毒的風險是其他毒株的3倍。

“奧密克戎”或許變成了各國政府對反疫苗者失去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目前，印尼、密克羅尼西亞、土庫曼斯坦、奧地利相繼出臺了針對全國成年人的疫苗強制接種令。

《外交政策》報道稱，專家們無法確定疫苗強制接種令可否幫助完成疫苗普遍覆蓋的目標，反而擔心這種激進的措施引發社會分裂，使反疫苗者人數增加。然而，面對新冠變異株，一些國家別無選擇。沙倫貝格坦言：“雖然這是一項激進的措施，但我們必須執行。”

隨著“奧密克戎”持續傳播，現行疫苗是否足以抵抗新毒株也成為疫苗強制接種令執行效果的關鍵。

德國新冠疫苗研制商BioNTech創始人薩欣（Ugur Sahin）對《華爾街日報》表示，雖然奧密克戎可能會導致更多已接種疫苗的人感染新冠，但疫苗很可能保護他們免于發展為重癥。“不要驚慌，計劃仍未變，即加緊接種第三劑加強針。”輝瑞首席顧問多爾斯滕（Mikael Dolsten）也持同樣的觀點。

而美國疫苗研制商莫德納的首席執行官班塞爾（Stephane Bancel）12月1日則對《金融時報》表示，現有的新冠疫苗將難以抵御“奧密克戎”，而開發有效的新疫苗將需要數月時間。他指出，未來兩周內將會有關于當前疫苗有效性的數據，但科學家們并不樂觀。

世界各地科學家和疫苗研制商都在與“奧密克戎”賽跑。輝瑞公司的研究人員正在從注射過兩到三次疫苗的人身上提取抗體，觀察這些抗體是否對“奧密克戎”有效。

另外，對于一些嘗試“與新冠共存”模式的國家來說，疫苗覆蓋率在“奧密克戎”蔓延后更為重要。韓國正在采取“與新冠共存”策略，同時引入疫苗通行證，進入餐廳、電影院等14類公共場所時必須出示疫苗通行證。

世衛組織榮譽總干事陳馮富珍在出席今年11月底舉行的首屆亞洲醫療健康高峰論壇時表示，外界可能會忽略衛生部門在決策時往往面臨兩難的境地，有時科學研究和統計無法跟上形勢發展，政府需要在很多情況仍未知時做出決策。換言之，沒有完美的決策，不過是在不同“得與失”之間做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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